人们很难想象这个身高不足1.7米的年轻人是如何走到今天的。如果他没有拍短视频成名，他会做什么？他说他一定还在打篮球。

01

篮球男孩的最终胜利与“乡村BA”

2022年8月1日，时雪年在抖音上发布了一段视频，时长只有25秒。他的黑色T恤上印着“中国青年”的字样。他的身后是一个篮球场，周围聚集着数千人。千——后来的人们总是用这个词来形容今年贵州的乡村篮球比赛，因为没有人统计过有多少人去现场观看了这些比赛。

时雪念戴着一副眼镜，对着镜头说道：“大家好，我现在来到了最近最火爆的乡村BA现场，但遗憾的是，我不能玩，因为我必须年满22岁才能去我在球场上打球还不够好。”

超过 80,000 人点赞了该视频并留下了 2,000 多条评论。其中一位粉丝说道：

“说实话，你的身手确实不错，只是差了点。”

十天后，时雪年受邀参加一场表演赛。对手是刚刚夺得“村BA”冠军的黎平队。在抖音发布的另一段视频中，他回顾了比赛并表示，虽然黎平队的平均身高没有我们高，但他们非常积极。然而，他的表现并不好。上半场7投0中，未能赢得比赛。他输掉了比赛。

今年夏天，贵州发生了两件事红遍了中国。

第一个是乡村篮球比赛，源于摄影师姚顺伟拍摄的一段4分15秒的现场视频。比赛从下午三点持续到凌晨五点。该视频很快在他的个人抖音账号上传播开来，随后疯狂传播。贵州终于诞生了一个新名字：巴村。

在黔东南，没有人能够清楚地知道篮球比赛的传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。每年“六六”饮食节和春节期间，许多村庄都会举办自己的篮球比赛。这里几乎所有的年轻人都打篮球，家家户户都热爱这项运动。比赛也有奖品，有时是村里商人赞助的，有时是大家出资的。但这款游戏最吸引人的还是荣誉感。

第二件事，就是时雪念的终极杀戮。

4月27日，在贵州师范大学“区域杯”篮球半决赛中，比赛结束前两秒，石学年遭到两名对手的包夹。接到传球后，他瞬间转身投进一记漂亮的三分球。比赛结束后，一名后辈过来告诉他，这个镜头是他用相机拍到的。当晚，该视频开始在抖音上疯传。第二天一早，时学念在抖音账号上传了一段更清晰的视频，点赞数超过两百万。两个月后，他的粉丝就达到了100万。

这位篮球少年与乡村BA共同构成了2022年的另类图景。当中国大部分地区仍处于新冠病毒大流行的疫情防控之中时，人们似乎在贵州乡村见证了一个繁荣的时代。而这个画面是由体育来完成，由篮球主导的。

另一个惊人的事实是，当我们以为社区体育已经被手机上的娱乐嘉年华取代时，是抖音最终把《村霸》和《时雪年》带给了大家。

时雪念有时会想，如果他没有拍短视频，如果他没有走红，他现在会在做什么？也许还在打篮球，但他的篮球之路可能不会像今天那么顺利。

02

他身高最矮，但竞争精神最强。

2014年夏天，时学年读初二，第一次离开家乡，离开贵州来到湖南。他今年13岁，身材瘦弱，身高不到1.5米。一家人坐上父亲的农用皮卡车，驶出凯里的山区，向东行驶。他们在怀化停留，他的母亲去那里的家庭杂货店进货，他的父亲带他去篮球训练营。接下来，他将独自在这座陌生的城市待上二十多天。他后来说，第一周他每天都哭。

临行前，父亲安排他去了附近的一家小餐馆。他每天都会去那里吃两顿煲仔饭，每顿饭后都在账单上签字，最后一起结账。零用钱每天十块钱，包含早餐，剩下的钱只能买一瓶饮料。但他却得到了父亲送来的最珍贵的礼物——俱乐部教练推荐的一双中国乔丹牌篮球鞋，价值300多元。这是他第一次拥有自己的篮球鞋。

本次篮球训练营是暑假期间的短期项目。它已经招募了十几名青少年，其中大多数是怀化当地人。来自贵州、山区农村的学生很少。住宿条件非常差。那是一个很大的宿舍，他和几个留学生睡在一块儿。父亲给他买了一部价值400多元的手机，但没有流量。他每天都打电话回家，尽量不哭，说这里一切都很好。

这些少年中，时雪年的个子最矮，但竞争力却最强。他后来说，当时他就下定了决心：“我要成为整个俱乐部里最好的，我要击败你们每一个人。”

石学年上小学时就开始打篮球。出生于黔东南州镇远县江谷镇大岭村。这个地方很穷，几乎没有其他形式的娱乐活动。他和两个男孩共用一张桌子，但在篮球场上，他是最大的。他说他似乎有一种天生的球感，最擅长运球。篮球似乎粘在了他的手上。他也是这个村子的童王。虽然个子不高，但或许是因为篮球带来的威望，他已经成为了一个小老板。但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凌晨四五点叫醒大家，和他一起去学校操场打篮球。

他的父亲似乎从来不关心他打篮球。他说他父亲有两条规则。首先，你可以打篮球，但不能丢掉学业。第二，不做坏事。但他的学习成绩一直不太好。

我父亲在初二暑假期间为这次篮球训练营花费了几千元。时学年后来说，这次集训彻底改变了他。并不是篮球水平提高了多少，而是他看到了外面的世界。他说，这是一种经历。见过世面之后，回到农村，情况就不一样了。以前他以为自己无所不能，现在他感受到了差距，贵州和湖南、农村和城市之间的差距。

爸爸说，那就努力走得更远，去北京吧。他让时雪念赶紧去办身份证，说要坐飞机。但他的父亲很快表示，北京的篮球学校太贵了，他负担不起。

回到大岭村，时雪年见到了体育老师。老师问，如果想继续玩，一定要在学校吗？他说是的。老师又问，如果你不在学校，就只能去踢足球，可能连观众都没有。他说是的。老师最后问，如果你考不上高中或大学，你去哪里？

整个初三，时学年开始专注于学习。他在班上排名第三。 2015年秋天，在父亲的劝说下，他来到镇远中学读高中。但第一个学期，他心情郁闷、不安。他感觉自己错过了一次人生的机会。他想去另一所中学，那里有专门为有体育天赋的学生开设的班级。如果你能和这么多优秀的人一起练习，你的技能会提高得很快。

高一下学期，时学年如愿以偿地转学到了那所中学。但他只在那里待了一周，就回到了镇远中学。他后来回忆起那一周的经历时充满了感激，或者说是一种神秘的命运感。看似非常明显、光鲜亮丽的道路，并不一定会通向更美好的未来。也许是因为他还太年轻，涉世不深。很快他就决定回到县城，成为一名普通高中生。

高二那年夏天，一个新的机会来了。广东宏远篮球俱乐部正在选拔球员。如果被选中，他可能真正有希望成为一名职业篮球运动员。

父亲拿出6000元送他到怀化火车站。从那里他去了广州，然后转到惠州。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独自旅行。在怀化，他去一家理发店理发。剪完头发后，他觉得太丑了，就干脆剃了光头。他希望这次广东之行能够改变他的命运，一切都将是一个新的开始。

在惠州，广东宏源的住宿条件比怀化好很多。一切都非常正式。他们每天训练并且吃得很好。周末，大家聚在一起吃饭。第二天就是实战，也是考核结果公布的时间。多年以后，时学年仍然记得教练对他说的话。教练说，从你脚上的骨头来看，你应该不会长高。当时他身高约1.6米。对于篮球运动员来说，这几乎是一个致命的缺点。

他打电话给他的父亲，告诉他他没有被选中。父亲说，你回来吧。

他仿佛失去了灵魂，回到了镇远中学。他不想再碰篮球了。他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。一直支撑他打篮球的东西，无论是梦想还是幻想，似乎都破碎了。这成为他青春期最大的打击。他不去体育场，也不能读书。他只是和朋友一起去街上吃饭，到处闲逛。半个月后，他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毫无意义，打篮球至少可以带来快乐。至于荣誉感，也许我可以上大学，参加校园运动会。

考入贵州师范大学，主修体育、篮球。他参加了很多比赛，也是学校篮球队中最有效率的成员，但无论如何，他成为职业篮球运动员的梦想似乎还很遥远。

按照正常的逻辑和大家都能理解的安排，时雪念的下辈子可能有两条路。一个选择是回到镇远，成为一名体育老师。一是留在贵阳，也许你可以凭借你的篮球天赋进入一些企业或公司。有时他们需要具有此类特殊技能的员工，然后慢慢转行。

2021年1月，大三寒假期间，他回到大岭村。一天早上，他起得很早，想要帮妈妈打理杂货店。他系上了红色格子围裙。在杂货店门前的路上，他像往常一样开始打球。跨步、转身、带球，一切都和以前一样。但不远处，他的同学用手机录制了视频。也许是出于无聊，就像很多人玩手机一样，他把这段视频上传到了自己的抖音账号上。之前几乎没有人关注过这个账号。可谁能想到，评论区竟然涌入了数万人。

他打电话给父亲，问：“我会生气吗？”

03

父亲能给我的一切

石高勇年轻时也有一个梦想，但他生活的时代不同了。他只能在有限的环境中试图逃脱自己的命运。他也读过高中，但仅仅两年后，他就入伍了。在贵州贫困山区，这对很多人来说是一条出路。 1985年，17岁的他只身从镇远来到云南。昆明是他当时见过的最大的城市。在部队里，他学的是卫生员，所以他最大的梦想就是考上医科大学。他失败了。

退伍后，他回到家乡，距离大岭村不远的镇远县江古镇苏索村。凭借在部队学到的医学知识，他成为了村里的一名村医。他结婚并生下了第一个儿子。随后考入黔东南州卫生学校学习临床医学。他深知，读书可以改变你的命运，或者知识可以帮助你摆脱贫困。

1996年发生了一件大事，正月十六，石高勇在凯里上学时，家里发生火灾。妻子带着儿子出去了。也许是电路板出了问题，家里的所有东西都被烧毁了，包括救下来的2000多块钱。这对一家人来说是一个转折点，他们被迫离开了江苏索村。

在后来流传给下一代的叙述中，房子被烧毁后的生活成为一种回忆苦涩和甜蜜的家庭教育。比如，儿子们都记得，母亲为了维持生计到处乞讨，父亲也曾跑过十多公里，只为了送一盒火柴。冬天太冷了，家里没有比赛。在我们儿子的记忆中，这些故事转化为一种力量感——一切都来之不易，我们感激我们所拥有的现实。

最后他们在大岭村租了一间小房间，每月五块钱。从卫生学校毕业后，石高勇仍然在江苏索村行医。乡村医生是灵丹妙药，能包治百病。他救治了村民的伤病，解救了喝农药的农妇，还为许多妇女接生了孩子。 2001年，第二个儿子出生，取名时学年。

在两个儿子的童年生活中，父亲是一个温柔的人。只要要求不是太过分，爸爸都会满足。时学年的第一个篮球是父亲去镇集市时带回来的。他第一次看儿子打篮球是在小学六年级，也是儿子的要求。他说他只有一条规则：不做坏事。

时雪年做的第一件坏事，就是带着一帮孩子到别人田里偷鱼。对方找上门来，父亲道歉，但头也不回地打了儿子。他只是说，别再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了，毕竟他在村子里也算受人尊敬的人了。他知道儿子是个有人格魅力的小霸王，每个孩子都信任他，但他也很清楚，这个小帮派在村里做的都是积极的事，比如帮助食堂阿姨搬菜，帮助家里人。卸下货物。这都是体力活。

初二的时候，体育老师来找他，告诉他儿子有篮球天赋。他立即在电脑上搜索附近的训练营。最近的一个是怀化。他按照网上的电话号码拨打了电话，教练正好接听了电话。多年来他一直与教练保持联系。

那一刻，父亲产生了一点幻想，儿子是否真的能够走上职业篮球的道路，而这条道路或许会彻底改变一个农村孩子的命运。他在北京寻找了一所篮球学校，并打电话咨询。对方说学费是5万元一年。他想了想，自己一年只挣三万元。他暂时放弃了幻想。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儿子考上一所好高中。

他最终说服儿子去镇远中学，而不是进入其他中学当体育生。因为他认为文化课也很重要。他多年的农村经历最终归结为一个现实：最好是安然进入大学、安然毕业、安然找到一份工作。

但有时父亲也会纵容儿子。比如，高中放假的时候，他的儿子要去外村打篮球比赛。凌晨三点，他开着皮卡车来到县城，儿子从县城坐面包车去乡下。他记得这段旅程，因为他在黑暗中行驶了70多公里的山路。

所以当他听说广东宏远有一个绝佳的机会时，他的幻想又被点燃了。他记得一些细节，比如儿子从广州转学到惠州，因为火车晚点，不得不重新买火车票。他的儿子给他打电话说排队的人太多了。他记得儿子在电话里的无助。他听到儿子大喊：我该怎么办？车子要走了。

在广东的最后一天，他接到了一个电话。他不知道该说什么，只能说，他应该回来好好学习。

2018年，当儿子进入贵州师范大学读书时，石高勇仿佛卸下了一块石头。他开始思考自己的命运。四年前，他通过了执业助理医师考试，一年前，他又通过了执业医师考试。他今年49岁了。他把简历放到了康强医学人才网，一家私立医院的老板给他打电话，邀请他去那里工作。当了近三十年的乡村医生后，他开始到外地工作。

他还关注在贵阳读书、打篮球的儿子。大二时，儿子取得了当时最好的表现，在首届贵州大学生篮球联赛全明星赛（GUBA）中获得了三分球冠军。在网友投票中，他的儿子是贵州首届大学生篮球联赛最受欢迎的球员。父亲在手机上看到儿子即将领奖的视频。

2021年1月，他接到儿子的电话。儿子说，他刚刚在抖音上发了一个视频，他的手机就不停地响起点赞声。

04

这次你更像一名职业篮球运动员了吗？

两年过去了。 2022年的最后几天，受疫情影响，贵州大部分篮球比赛被取消。但如果你行驶在黔东南的高速公路上，你可能会看到太攀村附近的山上画着几个大字：“中国村巴圣地”。

时雪年大学毕业，成为抖音篮球达人。他刚刚从感染中康复。在贵阳新区的一个室内篮球场，他换上几双篮球鞋，绕着半个篮球场连续投三分球。有人正在录制视频。作为一个大师，这是他的工作。他说，以前这个体育场人头攒动，逢年过节都会有人排队，但现在却如此冷清，只有几个青少年零星地跑来跑去。偶尔他们也会投来好奇的目光。

对于时学年来说，这是改变他命运的一年。他说，很多遥不可及的梦想都变成了现实。

自从两年前石学年在村口玩耍的视频走红后，他就一度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。他还记得，自己不断接受媒体采访，被反复问及这二十年来的生活。电视台到大岭村去见他的父亲。但那年夏天，他在比赛中受伤。他的膝盖、脚踝和韧带都出现了问题，并且很长时间没有康复。随着毕业临近，他的抖音账号粉丝数量并未增加，仍维持在19万。他以为辉煌的时刻已经结束了。

直到2022年4月的决定性胜利，他才重新回到公众视野。

有时候他自己也很好奇，为什么这次会有这么多人关注。也许村口那个打篮球的男孩太像业余爱好者了，但这一次他更像是一名职业篮球运动员？他不明白。

在大学四年里，他实际上从未停止过打篮球。至少在贵阳，圈子里的人都知道，有一个身高1.6米以上的大学生，篮球打得非常好。随后更多的媒体也来了。通过媒体的报道，他似乎突然明白了。

他后来说，这就像一个典型的励志故事。当一个普通人突然出名的时候，质疑声也随之而来，而后因为受伤，他几乎陷入了沉默。突然，人们时隔一年再次见到他，他带着决定性的胜利回来了。他说就像裂变一样，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反差。而这种大众记忆不会再轻易消失。

2022年7月10日，他和一群篮球兄弟回到大岭村。他们去了小学，回到了他以前练习的地方。这所学校有100多名学生，其中大部分是留守儿童。 “篮球场的条件很差，篮子生锈了，地面湿滑，而且没有灯光。”后来他在手机上写道：“我们打算给母校建一个有灯光的球场，让这里的孩子不再像我一样，就在黑暗中练习吧。”

爸爸说，你确定要走这条路吗？他担心这是否是一份稳定的工作。他甚至想，或许回去当一名体育老师才是最安全的。他还想着，如果说服不了，他也可以花少量的钱让儿子创业，但那是父亲的底线，他拿不出更多的钱。

整个夏天，时雪念都在四处漂泊。他出现在福建、广东、武汉的“乡村BA”现场。他在抖音上结识了各种篮球专家，打篮球，参加各种活动。但最重要的是，他参加了战马篮球队马布里训练营的挑战赛。马布里是一位传奇球星，也是北控男篮的主教练。马布里当时在美国，他特地给石学年发了一段视频，选他为2022年训练营的第一名队员。

8月，时学年决定带着家人去北京。多年前，父亲想让儿子去北京学习篮球，但他交不起学费。现在，他的儿子第一次让他乘坐飞机。

他带着父亲去见马布里，并带着家人观看升旗。北京的一个清晨，他们站在天安门广场，广场上到处都是人。也许是因为他们太矮了，看不到国旗，所以哥哥蹲下来，把妈妈扛在肩上，他也背了爸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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